站在大连市北侧的金石滩海滨浴场附近,眼前的一幅景象会让人痛心:一艘艘浸满了黑色油污的渔船、从船里伸出脑袋来的“黑人”渔民定格在画面的中心。
尽管看不到被黑色油污污染致死,或挣扎的海洋生物和鸟类,但也不太容易找到悠闲惬意的游客。
7月23日的大连海域,一边是漂浮着黑色原油的海面,一边是无奈的依海生存者……
海鲜店难有问津
被称为“大连后花园”的金石滩国家旅游区,距离石油泄漏地点——大连新港港区的直线距离约35公里。黑色的原油顺着前几日暴雨和东南风,漂浮到了这一地区,人们在部分海滩上已看不到清澈的海水。
油污的到来,也给当地的海产养殖业造成了严重影响。
在金石滩附近,记者遇见了一位养殖海参的人士杨先生。他所在的公司包下了金石滩百余亩的海参养殖区,据其称投入大概有数十万元以上。
海参的养殖环境并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它离开金石滩岸边大约1000多米远。这位养殖员的海参去年下了一部分苗,“今年估计不会有收成了。”杨先生叹了口气。
与人参、燕窝、鱼翅等齐名的海参为世界八大珍品之一,其主要以海底藻类和浮游生物为食。
但大连海滩被污染之后,海参的自然环境不仅被严重破坏了,而且海参所食用的藻类,同样面临着生存的威胁。因为油污会慢慢地向下渗透,最终影响到海洋动植物的生长。
据了解,当地多家海产养殖户的贝类水产品也难逃一劫。一家养殖户近400亩的贝类养殖场就面临着生死考验。因石油的入侵,不少贝类可能已经死亡。而在过去的六天里,贝类产品的批发价也下跌了15%。“去年刚刚引进的贝苗全部赔了进去,损失一共300多万。”姓孔的经营商无奈地表示。
当然,大连市的养殖户中,还是有一些幸运儿。
大连市海洋与渔业局局长刘锡财在7月26日的发布会上说,大连位于黄海的养殖基地分别是广鹿岛海域(距爆炸地约50公里),大、小长山岛海域(距爆炸地点约70公里)和距离爆炸地点约90公里的獐子岛(002069)、海洋岛、乌蟒岛海域养殖基地,这些海域目前没有出现污染。
由于渤海处于黄海西北方向,有陆地阻隔两个海域,因此不会受到爆炸地泄漏原油的污染。
一位广鹿岛地区的旅游饭店经营者刘小姐表示,广鹿岛相关部门、企业也在监控污染的影响情况,但幸运的是,截至7月23日,她本人没有看到有油污上岸。
大连獐子岛渔业股份有限公司的某内部管理层也比其他海产品的养殖者更加乐观一些,“至少从目前我们24小时监控的情况看,污染物没有波及到獐子岛。”
中国海监船的监视结果曾显示,受污染海域约430平方公里。大连部分海滩受到了原油污染。这对于海鲜生产和销售商们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
输油管爆炸事故发生的同时,不少原油已泄漏到了黄海,目前流入海上的原油数量还没有明确的官方统计数据,但有关部门称已经回收的原油达到了300吨。
从事海鲜生意的大连当地经营者们,因为爆炸事故的发生,明显感受到了销售压力。
记者7月22日在大连经济开发区的一个大型海鲜批发市场中看到,一些海鲜产品已经滞销。一位海鲜销售商表示,本来每天能批出500斤的海虹,现在猛降到了100斤,“一些熟客还算放心,但散货及中间商都不愿意采购了。不过,海虹的价格并没有大跌,还是2元一斤,5元三斤。”
其他贝类摊位的购买者也不多。“当然,买卖比较频繁的时间段是早晨,但从7月17日以来,这几天下午的销售量已明显减少了。”一位贝类销售商说道。
此外,自事故发生以后,大多数的海鲜商家出售的多为冰冻产品,并非新鲜鱼类。
“客观上看,现正值休渔期,所以我们卖的大部分是冰冻鱼,但这一现象也与污染有关,如果说现在上鲜鱼来卖,不用说别的,我敢打包票,没有一个人问这些鲜鱼多少钱一斤。”海鲜市场的负责人这样告诉记者。
不少贝类、鱼类销售商也时不时地向潜在顾客介绍到,这批产品并不是从大连港进货的,而是从旅顺、庄河等地批发来的。
其中一位刘姓贝类销售商就表示,以前还有部分产品会从大连港进过来,但是自从“7·16”输油管爆炸事故之后,很多大连港附近的养殖户们被要求禁止打捞,“捞上来的贝壳类产品都是黑色的,谁敢要?”
省内海鲜市场正如上述这般景象,省外亦如此。
“这海鲜是从大连来的吗?”随着大连港输油管爆炸这一消息的迅速扩散,农贸市场里“问声一片”。
“以前大家老问'这是不是獐子岛扇贝啊?’现在全改问'这不会是大连扇贝吧?’”北京的一处农贸市场海鲜摊的王老板告诉记者,以前市民关心的是口感和价格,大连扇贝就是好吃的代名词,更是物有所值的海产品之一。
而现在大家更关心的是健康问题,生怕买到受了污染的海鲜,所以直接问是不是大连货。王老板表示,大连的海鲜在北京已经“消失”有一段时间了,但这跟输油管爆炸到底有多少关系,海鲜店老板表示并不知情。
“在大连湾 145公里的海岸线上有2个自然保护区、9个水产养殖场、6个旅游景点和7处一类环境功能区。这次的石油泄漏事件已经不可避免地对这些地区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其影响将可能在之后的几年甚至几十年里都继续存在,并给周围的产业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某NGO组织的统筹人员钟先生说。
渔民之痛
与海产养殖户和销售商一起承担痛苦的,还有很多渔民。
当李东拾起一块石头,用力地投进黑色的海面却不见浪花翻起时,他的眼神深邃而忧伤。
伴随着污染面积的扩大,他已经断定,今年自家承包的渔场难逃“绝收”的命运,就连海边的李氏小饭馆也面临着关门的威胁。
“靠海吃海”一直是渔民逃不掉的宿命。李东一家三代渔民。爸爸退休后和儿媳在海边开了家餐馆,平时可以通过销售自家所产的海鲜来贴补家用,既经济又新鲜。但随着海洋污染消息的扩散,几乎很少有客人愿意到这里品尝他们最擅长的辣炒花蚬。
“今年算是栽了,鱼苗死的死、跑的跑,捕鱼期还是不要来了。再说这饭馆儿,谁敢来吃海鲜?不用说吃饭,就连门口的杂货摊都好几天没开张了,这节骨眼儿谁还来海边玩。”李东说。
依托于海鲜市场生存的渔民,日子也过得艰难。
虽说此时正值休渔期,加之事发地点为集装箱搬运码头,不会给大连的养殖业带来什么影响,但是绝大部分渔民则认为,承包了受污染的海域,是他们今年遇到的头等倒霉事,今年的收入可以用十个手指算清。
在外界看来,休渔期发生此次事件似乎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根据当地渔民的经验,休渔期内的海洋生物则会因为此次污染而选择集体搬家,跑到干净的海水中生活,这是一种潜在的经济损失。
一笔“渔民账”可以清晰地说明他们的损失。从生产成本来讲,大连的渔民通常每年会埋下300多个鱼笼待今后捕鱼使用,按照每个笼子10元钱的成本来算,加之鱼线等辅料,这300多个鱼笼将会花去渔民近5000元的生产成本。
平常的话,一组笼子就可以产生2万元左右的收益,每年可以盈利1.5万元。
但今年搬家的鱼儿使得这5000元的成本打了水漂。金师傅预测,他的300个鱼笼将有一多半是空的。
此外,为了拯救自己吃饭的家伙,渔民们也响应政府号召,在休渔期间帮忙清理海污,但这无形中加重了渔民的损失。
“船老大”金圣告诉记者,帮助政府清污已经耽误了自己饭馆的生意,加之渔船被石油腐蚀掉了底漆,单说修船就要耗去1万元。
“这还没算工人的开支,平时一年除去养船钱还能有个近十万元的收益,今年就连4万多元的渔船成本都收不回来。”金圣说。
当然,一些渔民如果肯干,还能拿回一些费用。记者在多个海滩了解到,每打捞上一桶油和杂物,将可能得到政府拨给的300元。在金石滩,就有兄弟两人承包一艘船,一天时间内打捞上来了40桶油,挣到1万元以上。但他们的全身,早已沾满了短时间内难以洗净的污泥和原油。
赵小钟是金石滩的坐地户,高中毕业后就经营起长年由自家经营的海域。
刚刚从船上下来的他,光着上半身,浑身湿漉漉、滑溜溜,几乎看不到皮肤的颜色。满身油污的他在见到记者时还不忘笑着开个玩笑:“你们都是文化人,告诉我要是我回家把这些油刮下来能卖几个钱?”
像赵小钟这样的人正是此次大连除污大队的主力军。
通过前几天的走访观察,记者看到大连市目前参与清污的主要为当地的渔民。这些渔民既没有接受过专业的培训,更没有配备基本的安全防护设施。许多人赤膊上阵,没有手套和胶靴,也没有口罩。
事实上,目前在大连除污的方法比较传统。有些渔民先把草帘子、稻草、吸油毡等等铺到海里,用铁锹一步步地将吸满油污的“道具”装在事先准备好的塑料桶里,然后通过渔船运到岸边。但也有一些人直接使用手把油污装到桶里。
在美国,天气情况比较好的时候,政府采取了可控燃烧的方式来清理油污。
而美国的空气环保署也密切监督空气质量问题,一旦发现问题,则立即停止燃烧。美国也直接把纳米材料用作清理油污的工具。这些做法速度会更快、效率也将更高。
国金证券(600109)研究员刘波说,如果使用美国的办法,确实会比较快,但是在海面上燃烧油污的做法,可能更适合大面积的原油泄漏,而且在这方面,科研人员的研究深度也不够,因而中国政府、企业可以与国外政府和企业交流这些技术。“我觉得最好的方法之一还是使用一些器材进行堵漏,比如围油栏等等。”
大连市政府在7月26日表示,在过去一周的时间里,累计出动了专业清污船266艘次,大小渔船8150艘次,车8550辆次。参加清污的工作人员达到4.5万人次;投入治污的物资有12万条编织袋、46万条塑料垃圾袋、5万多个塑料桶和6900多个铁桶,以及围油栏4万多米、吸油毡65吨。
旅游业
旅游业一直是大连的支柱产业之一,今年1~7月,大连市接待国内外游客1916万人次,同比增长16.7%;实现旅游总收入259.2亿元,同比增长22.3%。
虽然尚没有大连海域受污染影响旅游业的确切数字,但记者从金石滩海滨浴场的负责人处了解到,目前已有80%的退团量。
在浴场附近做小生意的张阿姨就表示,“7·16”输油管爆炸事故之后,生意已经大幅下降了。“原先每年可以赚到三四万元的利润,但这几天每日的收入不过几十元。过来玩的人一少,买东西的就少了。”
就在发生事故前的7月13日,她才从市区购买了一批泳衣和海上用的玩具,但现在这些货还不知道何时可以卖出。“我们的房屋租金就是几万元,现在希望能够快点治理完污油,好让我们保本。”
7月20日,记者在大连金石滩海滨浴场看到,大量的清污工作人员拿着塑料小桶,用戴着塑料手套的手和木棒等材料,捡着地上的石油粒。
一位参与清污的工作人员表示,他来自当地的一所大学,本来是7月15日来做暑假打工的,主要负责现场污物的清除,但油污突然降临海面,他的工作重心转到了清理油污上。
浴场的主要经济来源于凉棚出租。但海水及海岸的污染造成了“无人下水”的局面。零星的散客也无力带动金石滩餐饮业的发展。大连的旅游业似乎提前进入了淡季。
当天,大连突然狂风大作,一场雨把数百名清污者一下子逼到了海滩的帐篷里躲雨,大雨在半个小时内都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清污人群就在沙滩上三三两两地说起话来。
这些被用来躲雨的帐篷,其实是大连大部分海滨浴场的收入之一。
经营这家浴场的管理层王先生说,小帐篷约收费300元一天,而大帐篷的收入约为400元一天,超大的帐篷有近20个,租价为4500元左右。按照旺季计算,浴场每天可接纳游客十万人,一天十多万的租金不在话下。但现在,很多帐篷已免费给躲雨的人、免费给游客开放。
而海边的餐饮也备受打击。很多餐饮店的海鲜都无人问津。虽然餐饮店负责人一直强调,自己进海鲜的渠道绝对不是被污染的海滩,但是大量海鲜还是堆积在了餐饮店的海鲜展示区,这或许对它们而言还是一件好事吧。毕竟能够在人工喂养的鱼缸里多活几天。
而距离事发地点17公里的大连泊石湾海滨浴场也已经被污染得相当严重。7月21日记者在现场了解到,以前这个浴场每天平均有6万人来游泳,但现在的海滩游人寥寥无几,沙滩上被铺了一层稻草来吸油污,市民只能在码头上观望,海滩旅游业的经营者也不知所措。
大连市副市长戴玉林指出,(近几日)虽然油污的量减少了许多,但彻底清除残余很不容易。大连市已请环保部牵头,聘请中科院等机构的一批环境专家,对这次污染造成的严重环境问题及其治理进行科学评估 |